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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欧的冬 · 布拉格

BeOrientalBooks 卜卜书斋 2022-10-20

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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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





布拉格

落大雨




我一直不明白,卡夫卡为什么和这样一座美丽的城市联系在一起,觉得很不相符。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离上次东欧之行已经快半年了,再次中断,一恍然就又是一年,我实现了之前说的春天去荷兰的计划,而且连着去了两次,短发变成长发,再烫了轻微的卷,又染了轻微的紫色,继续做着说走就走的女人,但也渐渐不洒脱起来,回忆过去,虽然相隔不远,却好像都成了别人的事,当时我的“音容笑貌”,也不属于我了,我只是在做一些未完成的记叙。我开始带上眼妆、涂上鲜艳的口红,穿上高跟鞋,然而似乎不需要用什么特别的装扮来让人显得成熟,平时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不再傻笑,曾经为聊斋里婴宁不笑而惋惜,现在轮到有人来为我惋惜。


长大,好像不是以时间来计,而是以事件来计,蹭地一下,就舒展不开眉头,我已经累积到了,在那一个片段,连自恃强大的心力都掩盖不住的时候。


岁月不曾催人老,只是人在催人,我老了,不止十岁,我感受到的苍老,不是容颜,却是迈不开的步伐。


昨天我八岁,今天二十八岁,这是别人看不出,自己却深刻体会到的落差;努力维持后的失败,是别人的意料之中,我的灰心、我的遗憾、我的痛。


青春不落幕,只是变成了个正常人。


布拉格落大雨


心里一直藏着一幅画,那是布拉格夕阳斜下,余晖映上查理大桥(Karlův most),散尽最后的光和热,照着行人,给世间一切,都镀上金边,连河面,也都熠熠生辉,那一刻的时光应该静止,那一刻,应该成为塑像,光明、暖阳,是为“金色之城”。


初中课间的时候,站在教室前的回廊,迎面靠着栏杆,从高处可以看到远方,还有教学楼下,疯狂追逐的同学,听W新买回来的专辑,她给我一只耳麦,不说话。蔡依林的《布拉格广场》,是同龄人关于布拉格的青葱音乐记忆,当时的她在封面照里,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后面不知是水是冰还是月球,一派清新,当时的我不明白歌词在唱什么,也对传说中的双J恋毫无感觉,甚至布拉格在哪里,也没有概念,总之异域风情就好了。不过流行歌手的流行歌曲,只吹了短暂的时间,听过歌曲的人却没成想到,真正站在了老城广场上,这里有圣诞市场留下的“残骸”、“遗物”,天空阴霾,广场上没有什么行人,多是圣诞节中无聊打发时间的外国游客,撑着伞,不幸地感受着异国的寒冬,默默想想歌词,倒有一些反讽的意味。


方文山真是有才,周杰伦也是,但是属于他们的时代,是不是已经过去?有时候曾经不懂的事情,某天无意回头一瞥,却明白了一大半,为什么总是自以为很懂事,一回头又发现了自己的无知?


我想我顶着写过去旅行的由头,心情却是现在的,当时的我何曾有这一些悲观,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灿烂金阳,虽然冬天里的雨让人分外讨厌,但是都不曾影响到我的高涨情绪,旅游中遇到的同伴是陕西人,心地纯良,我觉得撑伞很费力,很碍事,她说我们来撑一把,于是我就把伞留在了大巴上,牛哄哄地走进了布拉格,可是她还带了个单反,如果我挤进伞下就会让镜头淋湿,我们都觉得还是单反比较重要,于是我就偶尔走快一点,走到队伍的前面。浩浩荡荡的中国旅行团里,就我一个人不撑伞,还走得那么快,让一些男生自叹不如,让我十分地引以为豪。


老城广场上的雨,刷刷地泻下,根根分明,被风吹成倾斜的样子,我们站在那里等待天文钟(Pražský orloj)的整点钟声,天文钟在旧市政厅的侧面,分为上下两座,下半座一天绕一周,上半部分则一年绕一周,钟盘复杂,上面有星座符号,还有象征天空和地面的不同深浅的蓝色,透露着玄密。然而似乎因为太冷,我们并没有等到,或者我已经忘了小使徒一起转动、小骷髅架子摇动铃铛的样子,也许是根本没有去看,只是望着圣诞节摊铺上隐隐的彩色小灯,圣诞树上灿烂的装饰,还有远处教堂奇怪的顶,想象着一些不久前可能发生的事。


当别人还沉浸在钟下互相摄影留念的时候,我因为一个人无牵无挂,就走向旁边一座满是刮画的房子,觉得他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我们的导游似乎也觉得冷,他秉持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理念,什么都不告诉我,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曾是卡夫卡先生的故居,从前做过“白狮药局”,听起来很有武侠的感觉,现在则有个文艺的名字:“一分钟之屋 (Dům U Minuty)”,理由倒很平民化,只不过因为它距离市政厅只要一分钟罢了,搞房地产的商人,是不是得借鉴一下这个充满文学气质的名字,作为“位置优越、交通便利”的广告?也不知道卡夫卡怎么回事,住过这么美丽的房子,还写那么奇怪的文字。觉得欧洲世界,是过分美丽的外表下,一颗颗孤独伤感的心,伟大的卡夫卡所感到的一切,也许都是因为,他住在了布拉格吧。



布拉格是一座受德语文化影响很深的城市,在地理位置上,正好坐落在了欧洲德语区的两国首都,即柏林和维也纳的中间,历史上的捷克人,总是陷入对自己身份定义的迷茫中,就像驻法的捷克记者Richard Weiner在给父母的信(1913.07.18)中写到的一样:


“我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捷克人,也不是德国人,也不是法国人。”

与卡夫卡同时期的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一位伟大的德语诗人,实际上出生于布拉格,并在那里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期,移居巴黎后他写下了那首让人悲哀无限的诗歌《秋日》:

Herr: es ist Zeit. Der Sommer war sehr groß.

主: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Leg deinen Schatten auf die Sonnenuhren,

落你的阴影于日晷,

und auf den Fluren laß die Winde los. 

牧场之上让风吹过。


Befiehl den letzten Früchten voll zu sein; 

令那最后的果实饱满;

gieb ihnen noch zwei südlichere Tage,

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dränge sie zur Vollendung hin und jage

催它们成熟并把

die letzte Süße in den schweren Wein.

最后的甘甜猎进浓酒。


Wer jetzt kein Haus hat, baut sich keines mehr.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再建造,

Wer jetzt allein ist, wird es lange bleiben,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wird wachen, lesen, lange Briefe schreiben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und wird in den Alleen hin und her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unruhig wandern, wenn die Blätter treiben.

徘徊,当落叶纷飞。

那深刻的孤独感,也许是拜童年在布拉格的经历所赐,也许是拜成长中漂泊游荡的多年客居所赐,这里中文译本的母版是北岛的,觉得诗歌翻译还是让诗人来做比较有感觉,最好两人品性比较接近,读得懂原文,又精通自己母语的奥妙,才能不丢失诗歌本来应该有的美感。不过我还是对个别词语和标点做了改动:


第一段第一句“主呵,”改为“主:”,采用跟原文一样的标点,去掉添加的语气;第二句“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依据原文把动词提前到第一位;第三句“让风吹过牧场”按照原文的顺序调整了“让”的位置,“风儿”似乎比“风”更有原文中复数的感觉,但是可能有点偏女性化,所以暂且还是用“风”,“牧场”其实也可以是“田野”;前三句经过调整,句式长短基本与原文相同。

第二段第一句,“Befelen”有“命令、托付”的意思,所以把北岛的“让”换为“令”字,加入名词前定冠词,译为“那”,其实每个名词前都有定冠词,但是如果每句都译,就会在中文里显得啰嗦,如果不译,又会有些偏颇,这句里译进去还挺合语感的,而且可以与下一句以及原文的字数相对符合,产生和谐的视觉感;第三句将逗号改成关联词“并”,与原文相同;第四句动词“压”其实已经用的很好了,有逼迫的意思,但是原文里“jagen”是“猎获、追捕”,所以改成“猎”字。

第三段,也是最后一段,第一句没有“不必”的意思,应为“不再”;第二句“就永远孤独”,其实不是“永远”,而是会保持“长久”,但是因为这句译得太帅气了,所以不改动;还想把“此时”改成“此刻”,觉得更果决、残忍些;第五句加入表条件的“当”,对应原文的“wenn”。



    我想里尔克在此诗最后一段中的状况,并不是他一个人仅有的状况:没有自己的房子,身处异乡,醒着读书写字,在林间独自散步徘徊,为秋日落叶感伤,自古至今,又何止他一人!不晓得他写的长长的信,寄给了谁?是给互相爱慕的俄国人莎洛美(Lou Andreas-Salomé)吗,还是别的亲人、友人?莎洛美何许人也,她拒绝了尼采的求爱,是弗洛伊德的好朋友,丈夫安德里斯以死相逼,她才答应嫁给他,但是却从未同床,反而被比她小十四岁的里尔克打动了,除了诗人本身的才华以外,会不会也是由于他的孤独气质,让莎产生了母性的怜惜情怀?她在回忆录里说:我可以用你曾向我表白时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向你坦白:“只有你才是真的”。在莎洛美的影响下,里尔克将自己的名字勒内(René)按照德语来拼,改为莱纳(Rainer),重置了新的身份,他们精神上的交流持续一生,直到里尔克去世,还在通信。


据说里尔克一生挚爱玫瑰,他的死亡却是由于埃及友人来访,为她采摘玫瑰时刺伤了手,激化了白血病所致,这位出生于布拉格的德语诗人最后葬于瑞士拉龙(Raron),墓碑也颇有寓意:


Rose, oh reiner Widerspruch, Lust,

玫瑰,哦纯粹的矛盾,愿意,

Niemandes Schlaf zu sein unter soviel

为无人的睡眠在这众多

Lidern.

眼睑下。


我在北岛的译本上继续做一些改动,他的译文已经相当接近原文的感觉,但是还是不够“信”。他省略了“oh”这个语气,原文“Lust”和“Rosa”各为一个词,Rosa的中文“玫瑰”,是一个词,北岛的译文中将Lust翻译为“乐”,是个单字,和中文的“玫瑰”无法对称,而且省略了原文Lust后的逗号,又将“Lust”后的那句话添了逗号断成两个短句,也不是很妥;另外,将“Schlaf”译为睡梦,这个词并没有梦的意思,其实“无人”也不是很准确,按原诗的意思,是他已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一个人,但是西方语言总是单字成词,翻译的时候要找到对应的简短的词,又保持原文的意思,又保持汉语的美,真是有点难度。


    在这墓志铭中,诗人想到墓园里别人来看望,可是自己已经长眠,即使有再多的注视,他也可以安然入睡,什么也不在乎,仿佛玫瑰的花心,被花瓣包围着沉睡,可是睡着的又是谁呢?他觉得既不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却被注视着,这一切都是多么矛盾,就像玫瑰花本身,开头对玫瑰的叹咏似乎只是纯粹的“起兴”,却又与诗人的一生紧密相连,也许诗人的一生,就是在矛盾中挣扎,起码他的身份,到底是属于捷克、德国、法国、俄罗斯、还是瑞士?即便他自己十分确定,我在心里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卡夫卡跟里尔克不同,他一生几乎没有离开布拉格,那时奥匈帝国刚刚成立,说捷克语的捷克人和说德语的奥地利人,都想增加自己在国家中的地位,而卡夫卡出生于犹太区的犹太家庭,归属感并不明确,两种语言都精通,但选择用德语写作;另一位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倒是用捷克语写作,入法国籍后,又开始尝试使用法语,他流亡法国,是因为参加了“布拉格之春”的运动,当时的布拉格褪去了两次“神圣罗马帝国”首都的荣耀,离开了德语文化的深刻影响,又受到了苏联的控制,可见地理位置还是很重要,站在欧洲大陆中心,四周纷纷扰扰,你看人家英国、冰岛,远远的。


说起来,冰岛人似乎挺少见,到目前都没有碰到过,可见他们真的是很远很恋家吧,他们的皮肤一定无比地白,白得让人心里发触、发冷,不敢碰,这些太白的人去南方很容易被晒伤,而太黑的人来到纬度高的地方,又容易因为缺少阳光而生病,听说一位印度朋友,在德国要天天吃维他命D才可以健康生存。英国人倒是会碰到,骄傲、老派、懂礼貌大概是他们最关键的标签,有一天走在图宾根老城里,不知道怎么,聊到国家的话题上来,我觉得英国很神奇,因为他那么小,却影响了全世界,英语、英国文化、英国殖民地,为什么那么有影响力呢?现代史上有过殖民地的国家中,只有说英语的国家,到现在都那么强势,那么有扩展力、繁衍力和控制力,同时又那么守得住自己。虽然说中文的人是全世界最多的,可是这个数目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他们为什么比较不会去影响别人,那么逢迎、保守、退让呢?朋友开玩笑说,可能中国人比较自私。


中国人“自私”吗?这个话题可能会引起很多争论。现代社会的普遍观点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中性的“自私”有很多表现形式,也是每个人生存的基本状态、天然属性,只是每种文化对“自”的范围不同,对“私”的认识角度不同,以及与非“己”之“他”的互动不同。中国式的自私,是不是“明哲保身”、“各扫门前雪”,还有只照顾“圈子”、“内部”呢?为什么总是调子唱得高,实际行动却经常是做戏给自己人看呢?为什么总以为自己是个大国,走出来之后却发现大部分人对中国这个“大国”的认识相当于无,对日本这个“弹丸之地”却了解很多呢?日本做了什么?英国做了什么?我们做了什么?



我明白朋友的意思,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面积大的国家,却不如面积小的国家更有存在感,只是当有人动不动把“自私”这个还属于贬义的词提到桌面上来,口无遮拦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想去反驳。比如外国人攻击中国人“山寨”、不尊重版权的时候,我就想让中国人开始跟他们收四大发明以及种种一切的版权税,可惜专利法也要听人家的,有年限,而且中国人还总是那么对外“谦和”,对内“打肿脸充胖子”,对自己“忍辱负重”,改革开放以来,就总是看到别人的好,总是在自我反省,而自我反省的结果,就是虽然不喜欢别人批评自己的国家,但是却觉得,也许,他们是有道理的,毕竟,新世界的游戏规则还是人家制定的。


其实我想那么多,很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在谦虚与骄傲之间,自私与博爱之间,跟随时间、国态、当事人的观点角度,动态转换。闭关锁国的时候,我们过度骄傲;被侵略霸占的时候,我们过度卑微;贫穷的时候,我们过度自私,或者头脑发热地想让所有人都处于相同的生活水平;现在开始富有起来,却也没有做到博爱。在一片大好形式下,我只悲观地看到对大人物、对金钱的盲目崇拜。可能我们的心里,还没有富足。



我又想起卡夫卡,他的《变形记》收录在中学语文课本中,当时读到觉得天方夜谭、不知所云、毫无趣味,其实现在反思,是不是也是一种关于身份的认同,关于人们把谁当成自己人,为什么,以及如果不是自己人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还有那些利益冲突。


在德国,卡夫卡也是中学的必读,对于他们来说,青春年纪去读那些作品,大概也如嚼蜡一般难受,所以对同样读过卡夫卡的我这个外国人,报以难友般的同情。不过J告诉我,读卡夫卡,能看到德语有多么精妙。于是这段时间,一本重重的《审判》,放在我的床头——伴我度过了许多个“秒睡”的夜晚——这本德语原著显然背叛了我的初衷,主要不是用来长知识,而是用来催眠。今年开始打长工,又要赶着写很多篇论文,所以连打开一本催眠读物,都变得奢侈,要说服自己去享受;而时间,也在我需要它的时候,开始飞快地狂奔,24小时听起来很多,可是为什么一不小心,什么都没有做,一天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大概主要耗费在了,因为知道了“有限”,所以要选择一种最想做的事来做的过程中……回想过去,似乎也会走进一个虫洞,那里疯狂地吸噬着现实世界,加深我抓不住时间的无力感觉。长大,是不是还意味着,可以“浪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本来计划要继续写布拉格人对战争的反应,还有“波西米亚”这个很仙儿、很有吉普赛流浪风格的词,还想介绍Jaromír Nohavica这位音乐诗人,以及电影《天使消失的年代》Rok dábla,但是发现,自己的了解,也不过是些皮毛罢了,哪怕欧洲人的思想和谈吐那么直接,那么看上去分外单纯、分外容易理解,哪怕我知道的继续变多,我也永远不会像一个欧洲人一样,去理解这片土地。



写到这里时,好朋友H正在捷克做为期10天,包括布拉格在内9个城市的高强度旅行,称为“游览”再恰当不过,今天她在赫拉德茨-克拉洛韦(Hradec Králové),之后去利托米什尔(Litomyšl),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字母符号,以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市名字,我就觉得自己的班门弄斧又多了一层。她学斯拉夫文学,这样的旅行是课程的项目,在德国,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去国外至少一次,做至少一个学期的交流,但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那么德国,哪怕有的人向往东方,哪怕甚至像《独自在13亿人中》的作者柯立思(Christian Y. Schmidt)一样,是毛主义的追随者,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也永远是别样的。而我现在身处欧洲,心里总在殷切期盼着的,却是遥远的东方我爱的故土,更强大;故乡的人,更自信、更大方、更礼貌、更光鲜。


在那个冬日的雨天,当我爬上圣维特大教堂(St Vitus Cathedral)所在的山头,俯瞰全城红色的屋顶,当我踩着雨中湿透的鞋子,走过还在站岗的穿着厚厚大衣、带着厚厚帽子的哨兵,和他们交换眼神,我所感到的,就是美和奇异而已:世界那么大,是不是,总也看不完?



2014.09.




布拉格

落大雨



素言工作室

离开家后发生的事

翻译 随笔 游历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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